玄之玄

布袋戏(金光、霹雳)系列无情的点赞机器人

【月云】苍黄

为亲友芝士抹茶奶盖做的饭,同时也感谢亲友的77条审阅……

本篇是小动物拟人,源自亲友说觉得风云像小狮子,月无缺像狐狸。文言粗鄙,见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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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用力抬起下巴,两只爪子前伸,向后撅起臀部,努力舒展身体。刚要张嘴‘嗷呜’一声,就被旁边的哥哥一爪子打断,随后一股大力把风云掀翻,在草地上打了一个滚,哥哥也扑上来作势凶猛的咬住风云细密的下巴毛,敌不过哥哥的力气,风云连忙露出柔软的腹部,四脚朝天,在哥哥身上抓挠。

狮群今年新增添了三只幼崽,风云是排行中间的那个,却是最受宠爱的。族群里的每只狮子都很喜爱它,年长的哥哥就像这样经常与风云嬉戏,玩着追猎游戏;姐姐则是温柔的给风云舔干净毛发;而一同出生的哥哥和妹妹就喜欢贴着风云挤来挤去互相取暖。

哥哥已经两岁,这只年轻雄狮脖子上开始长出茂密的鬃毛,但在族群中依然只是个需要被照顾的孩子,和刚刚四周大的风云在母狮眼里没有任何区别,它们都还不能捕猎,无法独自生存下去。

哥哥和风云玩够了,准备离开,风云却还不想结束,追上去一口咬住哥哥的小腿。年轻的雄狮一阵吃痛,回头又将风云扑倒,年龄和经验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两兄弟再次打闹起来。

年幼的狮子精力非常旺盛,它们一刻都不肯停歇,并且非常喜欢在成年狮子的身边玩耍,以在它们身上攀爬为乐。每只留下来负责照顾孩子的母狮一点也不比外出捕猎的其他姐妹轻松。

这些幼狮们是族群的未来,是新生的希望。但是养育一只幼崽长大成年,到可以和母狮们一起捕猎,则需要无数次地跨过死亡的长河,用顽强的生命力抵抗一切自然考验。虽然狮群已经处于食物链最顶端,但仍旧只是自然的一环,小狮子有将近一半的夭折率是死于同类攻击。

风云嬉笑着滚到母狮身边,用头和背部在母狮腿边磨蹭,母狮用宽厚的脚掌在风云背部划过,以此敷衍的应付风云。见母狮没有如往常那样低头舔它,风云疑惑的望去,只见母狮警惕地站起,向前方的小土坡靠近。它的眼睛紧盯着视野尽头,耳朵不时变换方向,孩子们毫无觉知,它却敏锐的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天色渐渐明亮,强光洒在广阔的草原上,照亮了一切的阴暗。而趁夜巡视的雄狮和狩猎的母狮还未回来,母狮十分担忧。普通的动物不会靠近狮群,哪怕是草原上另一群拥有庞大势力的斑鬣狗也不会轻易踏入狮群领地,这个时候敢于进犯的必不是等闲之辈。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阵雄狮特有的嘶吼声。那声音顺着呼啸的风飘散,笼罩在整个狮群周围。吼声短促而洪亮,是来自一只年轻有活力的雄狮,但是不幸的是,它不是属于这个族群的雄狮。

它正一边宣誓自己的存在一边向这边靠近。母狮感受着风中传来的气息,估算它到达这里的距离,催促着年轻的狮子们抓紧时间离开,而最小的幼崽,一只只地被它含住后脖颈叼起,它需要亲自将它们安顿。

三只里面的哥哥被藏在大树旁的地洞中,小狮子像地鼠一般探出头就被厚实的虎掌按下去;妹妹则被一个大力甩到树上,它紧紧抱着树干,在上面瑟瑟发抖却不敢挪动;到风云时,已经没有更好的地方了,母狮只能将风云放在足以让成年狮子掩身其中的草丛中。

幼小的风云不舍的抱住母狮的腿,发出‘呜呜’的哭声,它不希望自己被留下。母狮用湿漉漉的鼻子拱它,安慰它,叮嘱它不可以发出声音,不可以散发身上的气味,待在这里,等到安全的时候自己会回来找它。

就这样,母狮回到族群,和其他不想离开的年轻狮子一起面对这即将到来的命运。

风云将两只前掌垫在腹部,作母鸡蹲的样子趴下。它也很想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竖起耳朵也只能听到风吹起的草浪声,就像两岁的哥哥去帮忙狩猎也只是在捣乱一样,自己帮不上任何忙。刚满月的风云第一次痛恨起自己的幼小和无力。

从天亮等到天黑再又重新亮起,风云在不能吃喝不能排泄不能挪动中独自度过了两天,它饿得眼冒金星,却谨记母狮的教诲:待在这里不能动。

这里的确是非常好的藏身处,如果玩捉迷藏它有信心可以获得冠军,然而这附近没有能和它一起玩的同伴,只有无穷无尽的苍蝇,嗡嗡嗡嗡吵个没完,风云烦躁的摆动毛茸茸的耳朵想驱赶它们,却仍然被更多它们的同伴糊在脸上。

一只垂耳歌百灵落在附近的枝头上,清澈而带着简单旋律的鸣叫声稍稍安抚了风云难耐的心情。舒心听着鸟儿歌唱的风云就这样忽略了来自背后的声音,危险正借着这些叫声的掩护快速接近它。

当它移动到风云刚刚能闻到它身上的味道时,它就以极快的速度发动。但似乎是对自己的力量不太自信,它选择用两只爪子一起动作,力求一击必中。

风云刚想回头就被两只由软长细毛覆盖的脚掌从后方按住头部栽在草根部的沙土上。对方摁了一会没有感觉到风云的挣扎,又站起来蓄力一番,准备再次用力踩下去。风云之前屏住了呼吸好久,好不容易感觉到对方松开了,刚准备动弹马上又被对方的第二击打下去。这一下磕到了一块石头上,风云感觉一阵头晕眼花,真的昏死过去。

对方是一只经验丰富的成年猎食者,自然知道制服敌人以后要咬住气管让敌人窒息,才算是捕猎成功。在大力把猎物撞晕以后,它低头想要咬住猎物的脖子,然而在俯身的一瞬间,它看清楚了身下这只动物的真实面貌,是一只狮子幼崽。

原本足以刺穿皮毛咬破动脉或者气管的尖牙默默收了回去,它轻轻含住风云的后脖颈,随后飞快往巢穴跑去。风云就这样被带离了藏身处,但是食言的不仅仅是风云,狮群到最后也没有来接回它。

炙热的午后,阴凉的地下洞穴非常适合午睡。一开始虽然是被撞晕了,但是被咬住那块皮以后,还有点舒服?令风云感觉是长辈在身边,随后又再次睡着了。

直到太阳开始下落,气温逐渐下降,风云才悠悠转醒。它下意识地想要伸展四肢,下一秒就碰到了一堵长着柔软毛发有温度的肉墙,它瞬间清醒了,赶紧把伸出去的四肢又缩回到腹下。没得安静几秒,它又忍不住开始打量把它包在怀里的动物。

大大长长的耳朵,尖尖的嘴巴,浓密却柔软的皮毛,大大的尾巴,好的,自己被一只狐抓住了。它怎么还不吃自己呢?是太冷了所以想要抱着自己取暖吗?不过还真挺暖和的,风云悄悄在狐狸毛上磨蹭。

嗯……长长的胡须……蓬松的尾巴……超大的耳朵哎……蓬松的尾巴……白白的腹部……蓬松的尾巴……啊啊啊受不了了,是这条尾巴引诱我的!这样想着的风云眼光一闪,下一秒就要朝着尾巴扑上去,正在这时,那只狐也醒了,刚准备跳起的风云立马又缩回去,乖乖趴着一副任凭处置的样子。

“唔嗯……哎呀……呼”狐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一低头便看到了瞪着圆溜溜眼睛的风云。它用自己尖尖的吻将已经躺好的风云向后推,在风云的身上探寻,仔细闻着狮子的味道。风云也随着它摆弄,乖巧得不行。

“你和它真的很像呢”狐思索着说道。

“像?谁?哪里像?”风云发出一连串疑问。

“一只年轻力壮的雄狮,跟你这种小毛孩子当然不一样。你们的眉眼,嗯,很像”狐满不在乎的说。

“眉?你说的说眉头的斑纹吗?这有什么,我们全家都长这样!”风云骄傲的挺起胸膛。

狐一阵无语,只能安慰自己和一个小孩争辩什么是没有意义的,赢了也不会光彩。

仿佛是为了化解尴尬,狐开始转移话题:“喂,小孩,你有名字吗?多大了?”

“我叫风云!母亲说我就像这个草原上来去无踪的风和变化万千的云!我已经经过了很多个日夜,可以跟大家一起吃肉了。”说起自己的名字,风云异常的自豪,尾巴十分兴奋在地上扫来扫去,扬起一阵尘土。

“嗤,看你就像还没有断奶,吃肉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我老早就会自己捕猎了。”狐也昂着头。

“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我啊,我叫无缺。”

“无缺?无缺是什么意思?”

“曾经有一位朋友说,狐狸和月亮很配,月亮就应该是圆圆的,就算中途有缺口,还是会变圆,它说每次看到月亮就会想起我,所以我叫无缺。”

“啊噢……”风云似懂非懂。

正当两人在互相了解的当口,突然‘砰’的一声巨响,隔壁的洞壁轰然倒塌,激起的灰尘,席卷了整个洞穴。所有在场的动物都不由得咳呛,待到灰尘散去,两只才看到此次突发事件的元凶——一只冒失的狐獴。

狐獴,一种群居的小型动物,称职的自动危险报警器,深受中小型穴居动物的喜爱,如果不是它把自己家墙挖塌了,无缺还是很喜欢这些聒噪的邻居的。

这只冒失鬼呆立了好久才想起来应该马上逃跑,就被无缺一口叼住。虽然狐狸不常捕食这些邻居,但是谁也不会嫌弃送上门的食物少,于是这只小动物就这样为自己的莽撞行为付出了代价。而它其他的亲戚早在洞被打通的一瞬间就四散逃开,救是不可能救的,它们连洞里之前储藏的食物都没来得及带走,就集体出逃,重新寻找新的地方筑巢了。

这一番奇遇似乎是因祸得福,无缺非常满意,在确认嘴里的食物已经咽气,就转头丢给跃跃欲试的风云,接着它开始搜寻狐獴的巢穴,看看邻居给自己留了多少赔礼。

为了适应狐獴偏小的体型,邻居家都是窄小的通道,无缺挤进去并不容易。它回头看了看身后,风云撅着屁股背对着它不知道在搞什么,越过风云看向更深处,这个洞原本是为了它的家庭挖掘,它曾经设想会和一位跟它并肩而立的美丽伴侣,它们会生下一窝又一窝调皮捣蛋的崽子,喂养它们,教会它们,最终送别它们。

而现在,为伴侣和孩子准备的家被自己一念之差带回来的不速之客占据了。

风云现在可以在洞里玩闹翻滚,它总会长大,会慢慢觉得拥挤,也会慢慢觉得自己不应该躲在洞里,它会向往更宽广的世界。再过上一年,它的背部会高到可以顶起上方的墙,就像自己现在一样,匍匐在不合适的通道中前进。

与其到时再修缮,不如就直接利用狐獴的洞穴就地改造,更深的通道,内里更宽阔的空间,既让自己舒适,也可以预防敌人。因为修改的是地下部位,洞口的位置依旧狭窄,大型动物轻易进不来,它们也不善于挖洞,到不了更深的位置,更加有利安全。

这边无缺在辛勤的打造它们要共同居住的地方,那边风云已经把狐獴尸体吃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了一些粘在骨头上很难吃到的碎肉,它又转头盯上了角落里的储备粮。等无缺满身尘土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被啃得七零八落随处丢弃的残骸。

无缺瞬间陷入到了自我怀疑中: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个小磨人精带回家,干干净净的洞穴,堆成小山的储备粮,全给嚯嚯了。它烦躁地用爪子刨地,拼命忍耐把这个幼崽丢出去自生自灭的冲动。而风云也发现它回来了,它开心地跑过来,在无缺脚边绕圈圈。

“无缺!你终于回来了!刚刚那个不好吃”风云用嘴巴指着那堆只剩下头和部分躯干的肉块,“那边的小虫子我也帮你干掉了!而且你的巢穴有点脏哎,不过没关系,以后这里我来守护!”风云讨好地蹭着无缺,发出嗷呜的幼鸣声。

无缺好像听到了自己脑子里的哪根弦断裂的声音。它鼻子附近的肌肉不断收缩,藏着的尖牙若隐若现,磨着牙说:“不好吃你还快吃完了?什么小虫子什么巢穴有点脏?你到底有没有自己才是储备粮的自觉?那些都是我辛辛苦苦收集的!

“啊!你带我回来不是为了和我成为好朋友的吗?”风云睁大了眼睛,“那,我和刚刚被我吃掉的那个东西是一样的地位?”

“哈?我疯了吗?我是一只狐,我为什么要和一只狮子做朋友?”无缺有些难以置信。

“或许,因为我们都拥有浅金色的毛发?所以我们长得像,出去也能跟别人说我们是兄弟?”风云尝试着说服对方。

“兄弟?你还没断奶呢,而我当你爸爸都够资格了!”无缺昂着头。“况且我们一点都不像,你的毛那么稀疏,哪有我这样柔光发亮的浓密毛发漂亮。”

“我可以吃肉了!你看看我的牙。”风云努力长大嘴证明自己。“我一点都不好吃,就像刚刚那个一样,我可以帮你先尝尝味道,你要是喜欢小虫子,我也可以努力去抓小虫子,我一定会比刚刚那个更有用。”风云期待的看着无缺。

无缺翻了个白眼,偷偷瞄着风云的眼神,努力不与它对视。“那你就努力证明你的作用,以后不能捣乱,每天要跟着我出去觅食,把好的食物带回来。”

风云委屈地说:“母亲说饿了要去外面找吃的,吃不完的就丢在那里,会有别人去清理垃圾。”吃腐肉的垃圾清理狐怒瞪着它,它颤颤巍巍地继续说:“吃不完藏在洞里会吸引苍蝇的,你看你就是把吃的带回来,所以才有那么多虫子在那里,我帮你清理居然还怪我。”说着说着风云渐渐也生气了,它把身子扭过去,用屁股对着无缺。

“停!不要拿你狮子的理论来对我说教,既然你以后想留在这里,你就应该听从狐的理论!我说,我带回来的食物不会引虫子,我说,虫子是可以吃的,是珍贵的食物。”

风云连连点头,表示顺从。

一只狮子怎么能这么快就接受自己以后要与一只狐一起生活了?

怎么想都难以理解,难道是孩子太小了,所以很轻易就认母了?认母?不不不,无缺拼命摇头以摆脱这种可怕的想法。

这孩子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样子,什么小虫子处理干净?什么巢穴有点脏?那可是自己辛苦收集的珍贵口粮!在天气恶劣的时候可以在家里吃一个星期呢,这小孩到底有没有常识?想到这里无缺又开始生气。

无缺再次在心里拼命劝说自己不要跟小孩计较,自己以后也会有小孩,也会像这样调皮捣蛋,但是不能直接把它丢出去自生自灭,自己要习惯照顾幼崽,这才慢慢平息怒火。

它走过去先是把风云按在地上一顿蹂躏,当然,毛深皮厚的风云并不会感觉到疼痛,甚至还觉得有点好玩。随后指使它把被弄得乱七八糟的洞穴清理干净,能吃的东西再放回到之前的地方,不能吃的东西堆积在门口,等会晚上无缺出门的时候丢到远一点的地方。

对于能帮忙,风云是非常乐意的,接到指令以后飞快行动起来。无缺则去把刚刚从狐獴洞穴收集到的食物搬运回来,不方便挪动的就自己吃掉,反正风云已经吃过了。

两只兽吃饱了,也运动消食过,又互相挨着躺在地上休息。无缺突然觉得和小狮子一起过也挺不错的,难啃的食物交给风云磨牙,而风云不吃的腐肉自己可以解决,等风云大一点可以捕猎时,自己也能捡捡它剩下的,就能减少浪费食物。只是,等它再大一点,食量增大,自己养活风云会非常吃力,毕竟没有一只狮子能靠着只吃小零食就能填饱肚子。

风云很快就睡着了,发出呼呼的呼吸声,脸埋在无缺厚厚的毛上,显得十分放松。它时不时变换着身位,左滚右滚,似乎没有找到最满意的地方。最终,它滚到了无缺下腹部的位置,用嘴巴在这里拱,时不时伸出舌头舔舔,然后就被一脚蹬开。

本就浅眠的无缺在这位仿佛有多动症一样的同床的努力下,早就醒了,但是风云最终埋首在它腹部的行为彻底惹怒了它。它激动地大叫:“滚开!我可不是你的妈妈,这里没有奶!”

四周大的狮子严格来说并没有断奶,但是这个时候的它,母狮连喂奶都会有些不情愿,它已经长出了乳牙,并且不能太好的控制,喝奶的时候经常会弄疼母狮。而且这里也并没有处于哺乳期的母狮,也不会有其他可以哺乳的动物会想要给狮子喂奶。

当然,触怒无缺的是风云在它腹部找奶喝的行为,仿佛将自己当成了妈妈。自己明明,明明是一只优秀的拥有着美丽毛发且能挖出这样宽敞又具有多种功能的安全巢穴的优雅的幸运的等等任何夸奖的褒义词放在身上也毫不违和的雄性苍狐!才不会给小孩当妈妈!绝不!无缺激动地炸起了所有的毛,它恶狠狠的怒视着风云。

风云被一脚踢远,滚到角落才停下来,它迷迷糊糊地睁眼,发出无意识的呢喃:“muma……妈妈”它舔舔嘴巴,委屈地说:“水”,它已经三天没有喝水了,已经到了极限。

水,是所有生物必须的物质,但是在这个正处于旱季的草原,也意味着有时需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另一项生命的必需品——水。哪怕无缺可以囤积再多的食物,它也没法把一滴水带离河边,风云想喝水,它们俩就必须冒着危险前往10公里之外的水塘喝水。

无缺悄悄从洞口探出头,天已经完全黑了好一会了,明亮的缺月挂在空中,不同于白日的喧闹,周遭静谧非常,偶尔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会响起刺耳的虫鸣。在这个大部分生物休息的时间里,也正是捕食者活跃的时期,到处危机四伏。然而此时也正是出发最佳的时机。

无缺仔细计划着,只要躲过一些特定的猛兽,夜晚并不会有太多双眼睛盯着,它们可以从比它们还高的草丛中一路潜伏过去,到那里正好天微微亮,忙碌了一整晚的猛兽都准备回去睡觉,所以它们回来的路是安全的。

设定好路线,无缺带着风云钻出来,扯过一些杂草掩护洞口后,它们开始前进。

无缺的四肢细瘦,身体看似圆润,实则体态非常轻盈,它的每一步都会避开草丛踏在土地上从而确保不会发出过多的声音。而风云也学着无缺走路蹦蹦跳跳,但是它的脚掌宽厚,时常踩到草根,一路上都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无缺忍无可忍,急忙拉着风云调整步伐,它们才又重新出发。

“呵呵,嘿嘿”风云高兴得摇头摆尾。

“你又在傻乐什么?我们现在是非常危险的你知道吗?”无缺小心打量着周围,翻了个白眼。

“不知道,就是高兴!”风云左边蹦一下右边蹦一下,配合着跳跃的动作不时摆动头部,甩起尾巴。

“我刚说叫你认真走路你就忘了?快别闹了。”

“噢好吧,我们在这么~高的草丛里,好像整个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一样。”

“还整个世界,你才见过些什么,就整个世界了?”无缺不屑的说。

“我见过蝴蝶,见过会唱歌的鸟,见过妈妈爸爸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但是现在我的世界只有你。”风云依旧快乐。

无缺愣了愣,看着摇头晃脑的风云渐渐走远,它看了着风云的背脊,比划着和自己的身高差,一个想法突然冒了出来,也许它们并行时看起来真像兄弟呢?它随即又摇摇头马上打消了这个可笑的念头,赶紧追了上去。

“我,我跟你说,等会喝水很危险,你一定要听我的,千万不可以乱跑。”

“知道了!我知道水里有很危险的大怪兽!会┗|`O′|┛ 嗷~~的一下一口把我吃掉。”

“知道就好。”

也许是上天眷顾,也许是凶案现场都发生在了其他地方,它们走过的路上什么都没有发生,十分顺利就到达了靠近水源的地方。无缺找了个远处可以观察到水边的小高坡,自己上去看了两眼,马上跳下来回到风云匍匐的草丛。

“现在水边有一个狮群,还有几只河马,我们先等等。我感觉大地在震动,一会肯定有象群会过去喝水,我们等它们喝完了就可以过去了,你还好吗?”无缺舔舔风云的毛耳朵。

长途跋涉耗尽了身体最后一丝水分,风云恹恹地应了一声。它舔舔鼻子,远处有狮群的消息也不能触动它,它已经无力张望了,拼命忍耐保留的最后一丝力气需要等到合适的时候帮助它爬到水边,现在只能痛苦地喘息着。

枯草的草叶伸到风云脸上,它尝试着伸出舌头舔舔,干旱的空气无法在叶子上凝聚水汽,反过来吸取了风云的唾液,“呸呸”风云嫌恶的吐掉不小心含进嘴里的叶子,几番拉扯下,锋利的叶边划伤了风云的口腔,几滴血珠渗了出来,还未流下就被风云舔干净,它咂咂嘴,又仿佛恢复了一些精神。

等到象群喝完水,在水里玩闹够了。立马有一群飞鸟降落,占据了整个水面。无缺见状招呼风云一起过去。两只兽这时不再畏惧,一路飞奔,腾起半米高的黄沙,气势汹汹的样子让其他想要过来喝水的动物又紧张起来。

它们将头埋在水中大口饮水,这附近已经没有比它们更高级的野兽了,它们可以放心喝水,顺便还可以拿那些鸟打打牙祭。无缺喝够了,抬起头看着那些上下扑腾的鸟,眼里冒出一闪凶光。

风云喝到肚子鼓起来,有些反胃了才停下来。它缓缓抬起头,天逐渐亮起,那发着白光的火球正突破地表,一丝曙光照进了风云的眼底。它对周围的喧闹充耳不闻。过了好一会它才开始动作,它蹲在水边梳洗杂乱的毛发,旁边无缺跑来跑去搅得鸟群不得安宁,它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到风云舔干净全身,无缺才得意洋洋的回来。它嘴里叼着一只八色鸫,把食物放在风云面前的地上,示意风云先吃。风云却头一昂朝着落地没多久的鸟群又扑了过去,一时间漫天断羽。飞起来的鸟群看到是一只幼狮在下面发出奶声奶气的嗷呜声,惊觉受骗,又慢慢降了下去。还有几只胆大的从后方绕过来,想从风云的尾巴上拔一撮毛。

无缺看着风云被鸟群戏弄,似乎明白了什么。它也蹑手蹑脚绕到鸟群的侧后方,随后发起冲击,无数群鸟再次起飞,这次飞向的方向正是风云的正面。风云一个蓄力,从地上一跃而起,刚起飞的鸟反应不及一头撞到跳起的风云身上,就被扑在地上死死咬住。

这下无缺和风云都有了战利品,各自品尝着劳动成果,这顿吃得比以往都香。

吃饱喝足后终于要踏上回去的路了。正如无缺当时想的那样,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温度渐渐升高,很多晚上狩猎的捕食者都已回巢,空旷的草原开始聚集食草动物,它们和这些动物平安共处,彼此间没有威胁。

吃过血肉的风云十分兴奋,再次在草丛里奔跑起来,无缺没有阻拦,它遵循着机会主义原则,边走边观察着周围有没有合适带回去的食物。

疯跑了一阵,风云看无缺久久没有追上来,又回来找它。兴奋尽头还没过去,它绕着无缺跑了两圈,然后又追着远处的蝴蝶跑远。无缺刚刚看到一只肥硕的螳螂,正准备下手就被风云搅了局,恼怒的它抬起头想怒骂,却看见风云又不见了。无处撒气的无缺转悠了半天,最终摧毁了半个蚁巢才去追风云。

风云看到无缺奔向自己,也迎了上去,边跑边发出尖锐的‘嗷呜嗷呜’声。刚贴近就又被无缺按倒在地摩擦,蹭了满身的草籽和黄土,无缺咬着风云的胡子、下巴和耳朵,风云四脚朝天讨饶,却在无缺转身的一瞬间又去扑它的尾巴,随即又被掀翻。

它们一直打闹到下午,太阳已经升至头顶,气温骤然升高直逼35度,大家都热得受不了才回家。一进入到地底,凉爽笼罩全身,它们才终于感觉到疲累,很快便相拥着进入了睡眠。接下来的日子未必每次都顺风顺水,却也是有惊无险的平安度过。空气中的湿度越来越大,干旱的草原即将迎来雨季,它们再也不必在夜里跋涉去喝水,届时到处都是小水洼,哪怕犯懒不愿远行,也可以舔舔叶子上的水珠。

狮群在雨季是相当难熬的,丰沛的雨水和充足的食物让其他动物不必去共有水源地冒险,对狮群来说也意味着更难得到食物。但是跟随无缺一起生活的风云,已经被逼着改变了生活习性,也就没有这种烦恼了。

日益成长的风云只要是睁着眼睛的时候就要到处摸爬滚打,一身使不完的精力一定要找地方发泄,与其放它在家里捣乱,不如教会它辨认食物,让它从小就多体会一下生存的艰辛。

一只蝗虫对于狮子自然是不够塞牙缝的,当然风云还小,乳牙牙缝有点大也是可以理解,但是只要食物够多,以量取胜,一百只蝗虫肯定是能填满那个捣蛋鬼的胃的。最重要的一点是,风云要是真能找到一百只蝗虫,它一定会累到回家倒头就睡,乖得不得了。无缺不由得点点头,这真是个好主意。

第二天天亮,无缺就带风云出去寻找食物,它耐心的教风云辨认能吃的部位,哪种昆虫更美味,它们经常出没的地方,白天能找到哪些,夜晚能找到什么。然而天下间的学生大多都是对上课没什么兴趣的,风云一开始还仔细听,到了后头眼神都开始发直。

风云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随后注意到无缺身后那朵特别漂亮的小花,随着风一下朝左一下往右,风云的眼睛也随着左右晃,慢慢地整个头都开始转来转去。

然后就被老师发现了,无缺连连发出几声简短响亮的尖叫以唤醒它那无救可药的学生,降低了音调的吼叫声让风云瞬间清醒,刺耳的声音穿透耳膜直冲风云的心底,它‘嗷’的一声倒在地上,痛苦的捂住耳朵翻滚。

“天哪,以前你父亲教导你也是这样的吗?”

“唔哼,才不是,我以前可是父亲最引以为傲的孩子”风云不服气地说。

“引以为傲?是对你‘嗷’的一下倒在地上引以为傲吗?”无缺夸张的学着刚刚风云的动作。

风云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我是说,你应该教我点别的,比如,如何去捕猎一些,大一点的生物,而不是这些小玩意。”它努力尝试着做出向前扑的动作。

“可是你连这些小玩意都抓不到,大一点的生物?一只未成年的小野猪都能把你掀翻。”

“小小野猪,它敢过来,我就一巴掌把它按倒了!”风云甩甩尾巴,跃跃欲试。

“是吗?那边正好有一群野猪,你去试试?”风云顺着无缺向着的方向望去,远处泥地里确实有一只雌性野猪带着一群孩子。那只野猪壮得像一座小山包,肌肉鼓胀到几乎要爆出来,嘴边的尖牙上沾染了可疑的褐色,似乎是某种液体凝固后的颜色,风云看着那只巨大的野猪妈妈,吞了吞口水,连忙摇头。

“好了,这样,你先在这附近找找你认为可以吃的东西,题材不限。”同样已经忍无可忍的无缺顺势打发风云,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用力呼了出来。该做的它都做了,剩下的只能交给风云自己领悟了。

没让无缺等太久,这次风云刚出去一刻钟就马上回来了。远远看着几乎空着嘴回来的身影,无缺担忧的想,它该不会什么也没找到,或者找到了在路上吃完了?

然而在风云真正靠近以后,无缺也想跟风云一样晕倒在地了。好消息是风云确实带回来了昆虫,并且一直含在嘴里没有吃下去;坏消息是风云带回来的是一只蜣螂。而且还是一只工作了一半就被强行带离工作岗位的蜣螂。

蜣螂,俗称屎壳郎,草原上任劳任怨的环卫工作者之一。倒不是说这个能不能吃,饿了什么都能吃,但是一般有得选择,大家都不会选择吃这个。

风云小心翼翼地将蜣螂放在无缺面前以供老师检阅,在风云嘴里饱受煎熬的蜣螂早就放弃了挣扎,只有不时抽动的腿证明它还尚存生机。

无缺眯着眼注视着面前这位处于食物链顶端的猎食者和它刚刚捕获的战利品,露出了非常嫌弃的表情。

风云蹲坐了好久,都没有等来无缺的训斥,可是它那种表情……似乎也不像是喜欢或者满意。直觉告诉它应该凑上去撒娇才能打破此时的尴尬气氛。于是它马上起身贴上去,努力的在无缺身上蹭,边发出‘咕噜噜’的低沉声和只属于小狮子的‘嗷呜声’。

无缺就像一块木桩,牢牢的矗立在地上,任由风云在它身上绕来绕去,把它的气味蹭在自己身上。过了好久,风云感觉自己的毛都要蹭起火,才听到无缺的叹息声,紧接着湿润的舌头舔在脸上,它知道它又成功了。

之后无缺又努力了几次,可是风云始终不会完全按照无缺想的那样成长,它有它自己的成长轨迹。无缺的训斥通常只能持续一会,安静不了几分钟,风云又开始动作起来,它总是不知疲倦,即使在其他人动物眼里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它也能发现点不寻常的地方自娱自乐,仿佛冥冥中有什么推动着它前进,仿佛闲暇的时间都不属于它,它就应该奔跑在路上。

无缺有时会想,自己究竟想要什么,风云是一只狮子,它永远变不成苍狐,比起抓虫子,它更爱追逐土拨鼠或者去跟豪猪搏斗,而自己的努力也并不是想让风云变成一只小苍狐,它只是希望风云能学会更多生存技能,能在以后的生死关头多一份活下去的希望。

或许自己应该正视风云,应该要引领它成为伙伴,而不是谁的替代品或者自己的幼崽。自己对风云的担忧不应该限制了它,它将来会有更广阔的天地,虽然它现在只是一只脱离了狮群无法独自存活的幼崽。

但是不管怎么样,风云现在是它的同伴,是相处的家人,是只属于它的狮子。

时光飞逝,很快最初只有四周大的风云平安长到了一岁,就和当初它的哥哥一样,胸口头顶以及后背都开始长出深色的鬃毛。这个年龄的狮子在狮群中仍旧是家族的负担,但是风云从小被无缺训练,捕猎经验丰富,并且不挑食,这让它过得比大多数同龄的狮子都要好。

它长得更加高大,幼时是无缺把它抱在怀中午睡,现在则是它把无缺圈在身体中间;它也更加壮硕,四肢更为粗壮有力,胸前的肌肉鼓胀着堆积在前方,随着它每一次踏步阵阵抖动,向敌人展示着力量;也更有责任感和担当,会主动承担起捕猎的任务,在危险来临前毫不犹豫的挡在无缺身前。

随着不断发育的身体,它的胃口也在增大,对食物的需求也与日俱增。为了不增加无缺的负担,它会主动在夜晚出去巡视,在外面捕猎一些小型动物,吃饱了再回来和无缺一起吃一些‘饭后点心’。

雨季过去,旱季再次到来,节节攀升的高温让所有动物都失去了活力,大家都只想躺在阴凉处打盹。趁着还未升温的早上已经玩过一阵的风云早就躲进了洞里,以它目前的身高进出洞口已经不太自如,但是它都是小心着进出,努力不把洞口挤大以增加风险。

过了一会无缺也跑了回来,它嘴里咬着一个小西瓜,给风云带了一份甜蜜的下午茶。风云一闻到西瓜那独特的味道立马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凑到无缺身边,满眼期待的看着它。无缺把西瓜叼到洞穴深处才放下,风云也马上跟过来,激动得发出低吼。

“闭嘴!到这边来吃。”无缺摇了摇耳朵,风云长大以后,声音也渐渐浑厚,发出的叫声在这空荡的洞穴里回旋,都要把它耳朵震疼了。

得了指令,风云又左右摇摆着跳来跳去,一口就咬下去半个西瓜,随后在无缺的怒瞪下,又轻轻把嘴里含着的西瓜放在无缺腿边,身体蹭了一下,尾巴在无缺眼前舞动一下,才回头去吃剩下的那一半。

“风云,我自己会吃,你为什么总是要咬了又给我?”

“我这是让你先吃,你是哥哥嘛”风云无辜的回答。

“噢好吧,下次我可以自己吃,你吃你自己的那份就可以了。”无缺没好气地说。

几口就吃完的风云很快就回休息地躺下,它的呼吸渐渐平缓又规律,眼也渐渐阖上,就在它即将进入睡眠时,一股重力压在它腹部,它尾巴甩了甩,努力拨动四肢将靠在自己身上的无缺卷在中间,它将头埋在无缺的毛发中,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慢慢睡着了,

无缺是在尾巴处传来的奇异感中转醒的,不用睁眼它也知道是风云在给它舔尾巴毛。小时候风云就对它的尾巴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现在孩子大了,它不再压抑,每天都要花很多时间舔这条尾巴。

狮子的舌头有倒刺,狐尾的毛又细又长,每次风云都要拼命把头后仰才能扯直嘴里的毛发,这种状态当然不可能舔干净,最终的结果就是原本蓬松的尾巴像被打湿一样,毛与毛被口水互相粘在一起,乱糟糟的沾上地上的尘土。

每次等风云走了无缺还要在家里梳理半天。想到这里,带着怒意的无缺狠狠地用后腿蹬在风云身上。然而风云的身体只是稍微震动一下,就继续进行着辛苦的舔毛工作。

越来越气的无缺猛地把狼藉的尾巴抽回,随即用力把风云推倒,用尖吻开始嚯嚯风云腹部的白毛。它故意不成规律的舔,顺着发根方向舔过一阵又马上逆着舔到中途再又向侧边转弯。风云虽然疑惑,却也安心的躺着,四肢尽量平复在地,不敢阻碍无缺。

经过无缺肆意报复,风云腹部的毛也如同无缺的尾巴那样杂乱不堪了。两只互相看着对方,一时无言,只能同时起身开始梳理自身的毛发。

随着风云长大,对周围的领地意识渐渐强烈,它需要走得更远去寻找食物。机遇通常伴随着风险,风云负伤也开始变得寻常。不过无缺并不担心,在这片草原的动物都知道一个道理,饿两天不会死,受伤才会死。以风云健壮的身体,打不过肯定跑得过,很少有动物能追上狮子。

虽然对风云充满信心,无缺还是想尽量跟风云一起出门。狮子最远能走35公里以上巡视领地,狐却远远没有这种耐力。经常走到一半无缺就想找个树下休息,风云也只能陪着等待。既为了身体的客观因素,也为了安全着想,渐渐地两只就不再一起行动。

又一个宁静的下午,风云和无缺相拥着午睡,待气温开始下降,天色逐渐变黑,两只又要分头出去觅食。

无缺忙碌了很久,完成了很多诸如维护洞口生态、帮助附近白蚁搬家以及物理上更新迭代、减轻鸟夫妇的育儿负担帮助它们进行优生优育、让植物完成授粉、送迷路的昆虫往生等等工作。

当它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中后,却隐隐感觉不安,总感觉有什么未尽之事还没完成。它又开始整理洞穴的食物,将一些存放过久即将产生变化的食物挑出来,打算等风云回来了一起吃掉。

对了!风云!风云却还未回来。

无缺再次将头伸出洞口观望,外面一片漆黑,些许残缺的月亮孤独的挂在空中,被快速移动的乌云遮了大半,显得大地格外黑暗深沉。

宽阔的草地没有其他动物发出的声音,只有虫鸣叫得撕心裂肺。不知怎的,它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第一次带风云去喝水的那天晚上,也是这样安静,四周只有这些该死的虫鸣吵得它心慌。

它想了想,还是钻了出来,低头搜寻着风云出发前留下的味道。它转动着头部,眼睛在周围各种角落一一扫过,它忍不住期待风云会从哪个角落跳出来嘲笑它多余的担心,然而除了它跑动的风声和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以外什么也没有。

风云下午留下的气味已经非常淡了,也不知道它跑哪玩去了,还是被哪只漂亮的雌狮吸引了吗?不知道家里还有自己在等它吗?无缺在心里骂骂咧咧,奔跑的脚步却没有丝毫放缓。

无缺循着气味踏上了风云走过的道路,走过风云喜欢的小沙丘,一颗被雷劈过枯死的歪树,沿着远处有鳄鱼监视的小河,穿过像一座座碉堡般高耸入云的猢狲木群,终于听到了不寻常的声音。

它加快脚步向着声音的方向跑去,终于找到了被一群斑鬣狗围在中间的风云。

十几只斑鬣狗组成的包围圈各自分工明确,最强壮的几只雌性组成类似肉墙一样的队列挡在开阔地带,围堵不住的缺口则由其他成员轮番进攻。风云双拳难敌四手,这边扑过来一个敌人,风云用獠牙驱赶开,那边马上又被咬住脚,风云只能马上放开嘴边的这只,转身去攻击另外那只。

几个来回,风云的尾巴和下半身伤痕累累。这点皮外伤放在狮子强大的愈和能力面前完全不成问题,真正的危机在于它逐渐感觉到疲累,它转身的动作越来越慢,喘息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在这时,无缺发出尖锐的嚎叫声冲散了斑鬣狗组成的墙,一头扎进了包围圈。

风云焦急地喊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无缺颤抖着声音说:“万幸!我终于找到你了,在一切还能挽回的时候。”

“你抓住机会快走吧,我们两个也打不过它们!”它们的重逢刚开始就被一阵瘆人的笑声打断。看到冲进来了一只苍狐,斑鬣狗们顿时严阵以待,彼此间互相发出类似人类笑声的叫声交流着战术。

落单的狮子被斑鬣狗以数量优势拖死在这个草原上是常事,但是现在加入了一只苍狐,斑鬣狗群不由得开始衡量成功的几率。如果是两只狮子,基本就可以放弃了,但是这只是只苍狐,那成功的几率也就约等于一只强壮的落单的狮子,依然有很大把握。

这边无缺也在和风云讨论:“喔我看着它们的眼神就知道它们在想什么,一定是想着,加入了一只苍狐也完全不是它们的对手呢!”

风云紧盯着它们,担忧地说:“无缺,我去引开它们,你趁机快跑吧。”

无缺呲着牙说:“你看着这群笨鬣狗,一群只知道偷袭,抢夺的卑贱生物,它们凭什么攻击一头狮子?还不是看着你年轻,看着你孤身一只在这里,就来碰碰运气。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来了,我们现在得用脑子打败它们,得智取!”

“可是我们两个也打败不了它们,不如我来为你夺得活下去的机会!”风云往无缺身前挤。

“住口!不是谁为了谁活,是我们要一起活下去”

“看着点,风云!看着它们围堵的方位,找找突破口。”无缺循声引诱。

“薄弱的……是西边和北边!西边有两只,北边有三只。”风云也渐渐冷静下来,仔细看着不停变换位置的鬣狗们。

“是的,但是站在后面的那两只都是老弱病残,不是受过伤的瘸子就是累得吐白沫的傻子。等会我们就从这两边突破,分头前进。分散的鬣狗就只有几只,它们围不住你,等会我们就去以前我带你去过的河边汇合,知道了吗?”

“好……好的”

决定好方案,无缺带着风云开始佯攻那些分部数量较多的方位,鬣狗们为了填补空缺,力气尚足的同伴都向无缺它们进攻的地方靠拢,将疲累的同伴换到薄弱的西北方。

看到时机将近,无缺向风云使眼色,随即在跑动中一个急转,突然转向北边,守在这边的鬣狗果然反应不急,看着无缺窜了出去。

无缺飞快的奔跑着,眼角的余光看到风云也带着一群咋咋呼呼的鬣狗从另外一边跑了,它也沉下心来,开始全力向前奔跑。

这群草原上的强盗后腿粗短,不善于远距离奔跑,真要被它们困在中间才是真正的没救呢。风云果然还是阅历不足呀,所幸它身强力壮,比耐力没有哪只动物是狮子的对手,只要风云跑起来,那群傻鬣狗连灰尘都吃不到。

无缺不时回头数着后面追着的敌人数量,跟过来的鬣狗有4只。它一旦看见敌人产生放弃追捕的意图,就马上跑回去骚扰,力争多拖延一会。跑出五公里远的距离,到达了鬣狗的极限,它们实在无力追下去,纷纷瘫倒在地喘息。

无缺正准备靠近再继续鞭策它们,突然它感觉到远处的树下有一道视线。它警惕的回望,对方慢慢露出身形,似乎……是一直落单的孤狼。无缺想起风云,每想挪动一步,那道视线就紧盯过来,但是它只是盯着,既不呼唤同伴,也不靠近,就这样遥相对视。

无缺渐渐失去耐心,它急欲与风云碰头,没时间在这牵扯,它开始向对方呲牙以示警告。那只孤狼见此扭头就走,身影慢慢融入黑暗中。

今晚的天气异常诡异,天上的云多得完全遮蔽了月亮,纷纷在这附近汇集。空气中开始弥漫着水气。无缺用鼻子嗅着,抬头望天,看样子是要下雨了啊,雨水可以冲淡气味,将会更加难以追踪,风云这时应该早就逃出生天了才是。

无缺慢慢走到河边,可是它等了许久,风云也没有来。无缺开始想风云是不是记错了地方,或者来的太早,没等到自己就回家了,可是这附近也没有风云留下的痕迹。

和之前不同,无缺的心突然剧烈的跳动,它感觉心血不停的逆冲,让它有点呼吸急促。它开始焦急的踱着步,在地上来来回回走出8字形的圈。不行,它无法继续等待,它要去找它,无缺又往之前的草原跑去。

刚准备出发,突然下起雨来,之前躺在地上喘气的斑鬣狗早不见踪影,无缺轻松跑过,到了之前风云被围的地方,也一无所获,四周一片宁静,无缺觉得也许鬣狗们已经回家,不如回家看看吧。

无缺又沿着来时的路回去,雨越下越大,它却无心避雨。巨大的雨滴落在它的毛发上还未站稳就被下一滴雨裹挟着滑落下去,它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落水狗。

当快到家时,无缺看到了前方天空中盘旋着的兀鹫,它的心跳得更加快了。一阵狂风夹杂着雨扑向它的面庞,它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它颤抖着,不敢置信的慢慢靠近,还是那群鬣狗,它们全部挤在什么东西旁边,远处似乎还有几只在抢夺着什么……什么?好像是……一条被撕裂的腿……好像是黄色的毛……

暴雨倾盆,无缺视线不清,它猛地冲向鬣狗们,将正埋在尸身里大快朵颐的鬣狗驱散,它发疯似的攻击前面所有的生物。杀!杀!杀!尖牙撕扯着肉体飞溅出的血喷了它一脸,却更激发了它的肾上腺素,它的双眼冲得通红,不再畏惧,它只想消灭眼前一切活着的生物。

鬣狗们也不想放开嘴边的食物,但是它们已经吃了个半饱,此时受伤是不明智的,于是它们敷衍地围了一阵后就各自散开离去。

天上飞着的兀鹫看到机会来临,纷纷下落扑向尸体,刚一靠近却被无缺粗暴地赶走,留下一地黑色的毛。它们也不愿放弃,都停在稍远一点的地上继续等待。

赶走所有敌人,无缺才稍稍恢复理智仔细看着地上的尸首。这是一只刚满一岁的年轻狮子,腹部已经被斑鬣狗掏空,整个下半身都不见了,只留下长着黑色鬃毛的头连着一半胸腹,眼睛少了一只,舌头也被咬了一半,还剩半截挂在嘴边。

无尽的雨打在无缺脸上混入某种液体一起流下,它感觉五官全被不知名的东西堵住了,它看不见,闻不到,听不清,呼吸不了空气,心都停止了。它开始感觉不到周围,感觉不到雨,听不见周围兀鹫的噪音,似乎连风也沉寂了,仿佛整个世界一片黑暗中,只剩下了它和地上风云的残躯。

看着无缺半天不动,一只兀鹫忍不住上去抢夺,哪知无缺突然一个转身,飞快地咬住兀鹫的脖子犹不松口。它已经恢复清明的眼睛再次泛红,嘴里咬着却紧盯着其他,像在警告其他兀鹫不要轻举妄动,不然这就是下场。

咔哒一声,那只兀鹫的脖子被咬断,无头的躯体颓然落地,血从断口处刚涌出就被雨水冲刷干净,混入附近已经被染红的泥土中。

无缺看着红色的雨水蔓延过来,不知在想着什么。突然它将那只死兀鹫的尸首又捡起来,用力甩向远处,无数等待着的兀鹫都扑向那个生前还是同伴现在却只是食物的肉块,笑闹着哄抢起来,将尸首扯得稀碎。

趁着兀鹫分心,无缺绕到风云后面,咬住风云的后脖颈开始拖动。见此兀鹫又纷纷追了过来。

即便是风云的半身也比无缺全身的体重还重,但它爆发出的力量无穷无尽,让它一路拖着风云回到了它们的洞穴中。

兀鹫看着食物进洞,都不敢贸然进去犯险,但是已经等待了许久,此时放弃又不甘。它们开始在洞口扑腾,上蹿下跳,激起的飞尘纷纷落在雨水中,混合着流进洞中,弄得入口处泥泞不堪。

无缺把风云带进洞里最深处又转身回来,看着外面捣乱的兀鹫,它也上前用爪子抓挠墙壁。在双方齐心协力下,洞口轰然倒塌,彻底封死。在外守着的兀鹫一看彻底没了希望,又回头去寻找之前残躯在地面上摩擦留下的碎肉。

直到外面彻底安静,无缺才放松下来。它浑身湿漉漉,却顾不上自己的样子,它在入口处抖干净雨滴,喷干净之前呛进口鼻的水,才回头去找风云。

它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在这条黑暗的通道中,它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

“终于,只剩下我们了……”无缺喃喃着。

“又……只有我了……”

“明明……明明我都告诉你了……要怎么样躲开……”

“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听我的……?”无缺边说,边发出呜咽声,语句也是断断续续。

“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但是……”

“你还是个小孩……毛……都没有长齐……”

“对不起,我总是嘲笑……说你的鬃毛很丑……是真的……很丑”

“我知道你喜欢我的尾巴……我也喜欢……但是不能每次都给你玩……不能惯坏你。”

“我……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挽救你……”说到这里,无缺再也说不下去,它哽咽着,身体因疼痛抖得发不出声音,它痛苦的靠着墙,用力喘息着,终于,它又走到了风云的面前。

它凑过去,舔着风云毛茸茸的耳朵,又舔了舔风云的额头,就像以前安慰它一样。空洞的眼眶蓄满了混合着血的雨水,它将这些浑浊的液体舔干净吞入腹中,又挣扎着走到旁边呕吐起来。

混合着风云血液的雨水让它由衷感到恶心。

等到毛发再次变得干净,被蛮力掰开的嘴再次合拢上,掉出来的碎肉也被重新塞回肚子里,无缺终于结束工作,可以伴着风云躺下。它在风云周围绕着圈,寻找着合适的地方,但是风云残破的身躯已经不能让它像之前那样安然的躺下。最终它又站在风云的头前,将风云最喜欢的毛乎乎的尾巴塞进风云的下巴处垫好,用它已经半干的副本贴着风云的脸,轻轻将自己的头靠在风云已经失去眼睛的眉骨上,慢慢合上眼。

一片漆黑中仿佛也模糊了时间,无缺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身处何处,自己是否在梦里还是已经追随风云而去。渐渐黑暗中有了一个光点,无缺顺着光点望去,这光却突然加速朝着无缺靠近,最终吞噬了它。

不知过了多久,无缺缓缓睁开眼,它已经完全躺到了地上,迷茫的盯着凹凸不平的顶部,下意识蹭了蹭风云。

这痛苦的一夜漫长得不可思议,同样的时间,这一晚上居然可以发生这么多事,无缺自嘲的感伤起来。刚刚,它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好像与风云有关,现在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它懊恼地锤了锤头。

既然天没有带走它,它也不能就这样消沉下去,它觉得自己应该要做些什么,而不是躺在这里等死。它爬起来,打了个冷战,然后从旁边废弃的狐獴洞穴爬了出去。

外面天刚刚亮,暴雨已经平息,雨后的世界澄净如洗,掩盖了发生的一切,沉睡的动物一一醒来,各自为了生存忙碌着,草长莺飞,万物勃发着生机。

如此美丽的世界,却有一个孩子还没有见到,就永远失去了拥有的机会了。这个世界如此残酷,孱弱的幼崽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别人给什么,它就拥有什么,然而还有更多它此生从未有机会拥有便已永远失去了得到的机会。

无缺独自游荡,它没有再回去也不再挖掘新的洞穴,天涯随处皆可为家,它不再醉心追逐昆虫和鼠兔,世间的一切它都不感兴趣,它只是活着,宛如行尸走肉。饿了就啃两口地上的荒草,渴了就舔舔地上的水洼,困了就在枯树下盘踞一宿或者就地躺倒与黄沙融为一体。

又过了半个月,无缺已经消瘦得只剩下一层皮,紧贴着它的胸腹,勾勒出它肋骨的形状,它已经跑不动了,每喘一口气都仿佛带着血沫,但它仍旧茫然,直到……

这天异常炎热,气温直逼40度,在高温炙烤下,空气都变得扭曲。无缺又走到了一片黄色的草原中,然后它就看到了面前站着的生物,它就像一座移动的小山,每一步都能在地上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它鼻子上方有一个巨大的角,边走边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此时无缺已经无力逃跑或者躲藏,几乎一瞬间,它就感觉自己被什么重击抛向空中。它在广阔的天空旋转,看着底下的动物变成了黑点。不知何时,突然聚集了大量的黑云,而它在空中的位置,正好处于一朵黑云下方。

时间开始变缓,一切动作都慢了下来。它亲眼看到一道刺眼的光从乌云中间逃出来,穿过它的身体,落在下方干燥的草原上。

轰的一声,枯萎的荒草被立马引燃,天火席卷了大地。

痛觉早在充当媒介之时就已失去,现在它只感觉浑身麻麻的,当它重重落地以后,甚至觉得周遭遍地四起的野火熏得有些温暖。

它在四散奔逃的动物中慢慢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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